前几天和朋友偶然路过他曾就读的中学。在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所XXX附属中学的底蕴之后，他转而来了句：“如果能重来一回~”

短暂的停顿，让我下意识地在脑海中接上“那我一定要好好学习，不辜负这样的教育环境。”没想到，等来的却是一句“那我一定连学都不学了。”

我们都知道这只是个无伤大雅的玩笑，但一直采访到远在意大利求学的创作者 何可人，我才逐渐发现这里面可能暗藏着的一些逻辑。

比如说，如果我那时能有这份“叛逆”，或许在码字的时候，就能写出更多蕴含人生哲理的字句了。

在自我介绍的时候，何可人透露得并不多。

7岁开始学美术，高考择定美术专业，和马云成为了校友，开始了专攻油画的日子。

一直谈到他在2021年、国外疫情如此严重之际，打了疫苗、带上几百个N95，就远赴意大利米兰布雷拉美术学院转战视觉艺术系，坚持要通过线下课程和实体展览去感受“精髓”、去学习“艺术”的手法表达自己想法的时候，我还一无所觉。

何可人《纯粹的思考者Metaverse智人#08》

我们不可避免的聊到了他上传无界版图的这些作品。有意思的是，这些作品有且只有一个合集《伟大又纯粹的思考者们》，“各种人形符号+马桶”的组合，非常吸睛。这些人形符号的姿势都非常统一，正如每一件作品的集合名《纯粹的思考者》。

罗丹的《思想者》雕塑，何可人拍摄于Venezia ca’Pesaro博物馆

这里不得不提一下艺术史上非常重要的两件作品。

其一是诞生于拿破仑统治时期的《思想者》。当时的法国社会，科学技术乃至社会经济迅速发展，贫富差距不断拉大。罗丹创作《思想者》时，正是法国工人阶级奋起反抗的年代。虽然，他并无明确的意图去歌颂无产者，但作品中流露和体现了对无产者的赞美和歌颂。

在繁荣中看到腐朽，在矛盾中前进，罗丹通过鬼斧神工般的技艺将《思想者》的纠结与矛盾刻画了出来。而在何可人的语境中，这些人形符号所思考的又是什么呢？

秘密在它们坐着的马桶里。

马塞尔·杜尚的《泉》，图源网络

1917年，马塞尔·杜尚从一家小商店买来了一只小便器，并把它取名为《泉》，然后他在这件小便器上签上字，把它送到了当时正在举办的“美国独立艺术家作品展览”现场，并请展览会把这只小便器当成艺术品展出。

虽然作品最后被主办方请出了现场，但自此之后这只小便器却名声大噪，之后还轰动了整个西方美术界。

何可人《纯粹的思考者candela（许愿烛）》

这件作品显然也为何可人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影响。但在何可人的眼中，“小便器”也不仅仅局限于杜尚，还有其他符号变形的作品，他们共同组成了一个作品。

“比如奚建军在泰特美术馆对着展品‘小便器’尿尿，在让人惊讶的同时，也提醒了我们‘文化符号的固化’。又比如卡特兰创作的‘黄金马桶’被盗窃等。这些都是作为一个符号链传播的例子，引发现象级事件，这本身就很艺术。”

那什么样的作品才能算艺术？在杜尚看来，艺术未必只能局限于艺术家们的的作品。它不应该是一种高高在上的东西，艺术更不应有什么统一的，或者是一成不变的标准。

而何可人的解读是，“更重要的其实是在思想方面，提醒我当代艺术需要警惕约定俗成的经验，要有创新的‘知识再生产’。”

何可人《纯粹的思考者Barocco(巴洛克#2)》

他将“小便器”变形成“马桶”，利用这个主流符号系统框架下被排斥的符号，对“那些通过否定它们建构起来的主流核心符号系统”发起反击。

以一种略显戏谑的意味，来提醒自己不要被既有框架“经验”所束缚，隐喻原子化个人和广袤的场域之间的关系，尝试打破认知表象、建立新的视角，永不停息地探寻其间“真相”，拥抱新的事物。

“骷髅其实代表着陈旧、死亡，也算和马桶摆放在一起更加有张力吧。”他的叙述非常平静，但我仿佛看见他正学习着如何用更“叛逆”的艺术手法来表达自己的想法。

比如这幅通体以钻石装点的《纯粹的思考者Incrostato（镶钻）》。谁能想到，灵感竟来自于一件讽刺意味极强的艺术品Damien Hirst的镶钻骷髅呢？

这件被命名为《给上帝的爱》的镶钻骷髅,是一件用价值约800万-1000万英镑的8500颗钻石装饰的真人骷髅头。经分析确认，所用的头颅属于一名大约35岁的欧洲人，生活在18或19世纪初。如它的创作者Damien Hirst一样争议不断。

相比之下，何可人没有以钻石去妆点骷髅人的方式来表达《纯粹的思考者Incrostato（镶钻）》，而是选择了直接在人形符号上镶嵌钻石，或许已经是非常含蓄了。但钻石与马桶之间的反差同样非常激烈，何可人正通过这样强烈的冲击感，去表达冲破旧秩序的态度。以解放性的姿态，去面对技术的进步、甚至各种“亚文化”、“LGBT（性少数群体）”等很多方面。

“我的作品无法囊括很多方面，只能说是提供了一种姿态。”除了骷髅头外，何可人还在“马桶”上设置了抽象的人形符号、人脑机械身可以进入元宇宙的“元宇宙人”，甚至大卫等多重角色。

何可人《纯粹的思考者David(纯爷们儿#1）》

艺术本身就是符号和图表的语言，好的艺术在于怎么用好这些符号语言，带来深刻的“解释项”。

何可人曾尝试着将“大卫”脱离原本的艺术语境，创作了《纯粹的思考者David(纯爷们儿）》系列。用这个“坚实”的归约符来影射一些约定俗成的规则之时，还顺手将它手中的“投石器”换成了“手纸”。

“这其实也是和‘马桶’呼应。是带有抛开陈规的因素，但不是全部抛开的意思，我是提供了多重可能性，毕竟神话传说也是一种‘架空的语言’，我为什么不能改编呢？”比如大卫右脚的人形符号，以及左脚上的高跟鞋与它“纯爷们”的命名……“是改变还是叛逆，是讽刺还是思考？”，这本身就很艺术。

何可人《纯粹的思考者frizzy（炸毛#05）》

又是一年开学季，人生的前路如同这幅《纯粹的思考者frizzy（炸毛#05）》一般，剪不断理还乱。不禁让我思考起，当了近20年的学生，真的让我们学会了如何度过未来百年的孤独吗？没有。

过去的我一直认为，我们学校里学习的应该是知识，是传承，是如何活下去的技能。但直到现在，我才发现，或许应该是继承之后的否定与创新，是叛逆的思考方式。

一如各种“小便器符号的变形作品，再如每一件独一无二的《纯粹的思考者》们。